天氣越來越熱。我總是想起那個姑娘,那么清冷的一個人,仿佛能消散這個季節(jié)所有的燥氣。真不曉得聒噪的五月,怎么生得出那么安靜、那么靈氣的姑娘?清朗朗的,像初春的翠竹,嬌嫩且俊秀。
我十三歲認識她,那時她還是個白嫩的小姑娘,一手字寫得行云流水。我向她借畫冊,她細長的眼斜斜地掃過來,一臉“生人勿近”。此后數年,這都是她留給我最深的印象。但有時,你不得不相信緣分。她生得清冷內斂,而我年少時,就差沒把“張揚”二字寫在臉上。就是這樣不搭的兩個女孩兒,一路走來,成為旁人羨慕的好友。
她符合我對古代所有才女的想象。她填《如夢令》的詞:夜語宴宴休,閑聽簌簌雪漏,怎夠怎夠,風雪未及紙厚。我看了許久,將它抄在日記本里。張可久的小令里寫“半紙功名,風雪千山”,可她偏偏說“風雪未及紙厚”。怎夠怎夠,這千山的風雪,十年的苦讀怎抵得了功名?分寸也抵不得。這時我才曉得,這個姑娘是有執(zhí)念的。她想呆在象牙塔,從春到秋,從青蔥年少到晚暮欲垂。
我記得中考前出成績,她繃著臉,站在樓道里突然哭出聲來。我也記得高考前的無數個深夜,她擠在人堆里仰著頭聽老師講題。這個年紀,太多同學把好勝寫在臉上,可她不是。她永遠掛著溫潤潤的笑容,慢悠悠地在教室和宿舍間穿梭,用腳步不斷丈量兩點一線的距離,是一個沉默女孩兒最堅定的態(tài)度。我記得她想去的地方,記得她囤的那些書,記得她密密麻麻的筆記,記得她笑得狡黠,自信地表示:“我想去當歷史老師,誤人子弟。”
又是一年高考日。親愛的姑娘,愿你十年風雪換一紙功名,他日站上三尺講臺,小議稗官野史,高談圣賢群雄;在春秋戰(zhàn)國間縱橫捭闔,在三國史冊里舌戰(zhàn)群儒。前路雖遠,明日可期。